【喻王】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黑道paro
*文名大误 看下去就知道了
* 一发完 ooc致歉
C1.
王杰希再睁开眼睛时没有望到微草的大家，笼罩四周的分明是一片虚无。空洞的黑色填满了整个世界，一寸一寸地蔓延在他心里。
他费劲地挣脱开捆住双手的绳子，伸出手试图要抓住些什么，唯一能触到的却只是自己的脸庞。他扯开封在嘴边的布条，却无法摘掉禁锢视线的眼罩，反倒引来颈窝处一阵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王杰希束手无策地放弃了挣扎。他摸索到了一个形似木箱的东西，靠在上面沉沉地睡了过去，耳畔连绵不断的滴答水声伴着意识模糊起来。
下雨了。
“嘎吱”。
刺耳的开门声冲撞着耳膜，恍惚中王杰希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来。冒雨赶来的人似是没有撑伞，冰凉的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滚下，滴落在王杰希的额头上。
“......”王杰希低低地吐了口气，一阵缄默。
“喻文州。”他仰起头，凭感觉朝那人所在的方向念道。声线沙哑，语气冰冷。
来人漏出一声低笑。他瞥了眼王杰希因试图挣脱而磨破了皮的颈部，动作轻缓地解开紧扣在他衣领上的铁锁，摘下了他的眼罩。
“感觉怎么样？”喻文州把铁锁收进口袋，微笑着望向王杰希。
王杰希别过头去，颓然地陷入了沉默。
王杰希不喜欢被人俯视着的感觉，特别是被眼前这人。于是他勉强舒展开麻木了的双腿，扶着墙挣扎着站起身。可当他试着走了两步时，忽然一个踉跄，才意识到右腿胀痛得根本使不上力。
发麻的感觉渐渐褪去后右膝处尖锐的痛感一下被放大了好几倍。王杰希攥着那块被血渍染得看不清原本颜色的布料，有些绝望地倚在墙边，慢慢地滑坐下去。
喻文州安静地注视着他一系列的动作，一言不发，神情亦是毫无波澜。
“跟我走？”喻文州一字一顿地询问道，语气平淡，并未掺上明显的奚落。
王杰希转回视线，戒备地看着他。
喻文州没有解释，也没有等王杰希做出答复。他在王杰希身前蹲下，把他拉到自己背上，让他的双手垂在脖侧，兀自背起他朝外走去。
王杰希被惊得四肢一时有些僵硬，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室外明亮的强光便刺得他睁不开眼。
天边厚重的云层越缩越紧，细密的雨丝接连落在屋檐上，没有停下的意思。王杰希盯着喻文州的发梢被雨水一点点打湿，脑内还没转过来眼下是怎么个情况。
凌晨的时候他带着刘小别和柳非到码头交接一批货。这次行动不怎么重大，风声也很紧，而且这个码头在微草附近，其他帮会的人鲜少途经，所以他没派多少人手随行。
谁知道交接完后半路上突然横出个蓝雨，还是在本市的手下全体出动。这样的阵仗实在异常，刘小别当即吐槽多大仇啊，是不是屁大点事儿蓝雨都要搅和一下，一边就冷冷地朝对面迎了上去。
结果就是，寡不敌众。而且，蓝雨的目的并不是截货，倒是非常嚣张地把他们的King带走了。
王杰希还是有点懊恼的。防不胜防地挨了黄少天一枪又被抓了起来，估计手下在找他时还被蓝雨耍了。
但是喻文州温和的态度却让他不禁一愣一愣的。
他以为喻文州会狠狠嘲笑，然后徒手剁了他来着。
喻文州背着王杰希走到轿车边，把车门拉到最开后示意王杰希坐进去。
“你要带我去蓝雨？”王杰希坐在副驾驶上，望着发动汽车的喻文州小声问道。
喻文州轻声笑了笑，没有答复，只是踩下油门径直驶离了这个冷清的地方。
王杰希打量了一遍车内的装置：除了车窗有经过特殊处理，使得外面的人无法看清车内外，与普通轿车并无两样。
王杰希呆滞地凝视着窗外的雨景，脑内却是没有闲着。他推测出方才自己被关的地方估计是隶属蓝雨的一间废弃仓库，至于关在那儿的原因，应该是离码头较近，又隐蔽得不易被微草的人搜到。
他身上没有任何通讯设备。这点在他还被关在仓库里时他就意识到了。他刚才也迅速地用目光搜查了一下喻文州的车内——其实不看也罢，既然都被这家伙收走了，肯定是藏起来了，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显眼之处。
汽车很快驶入蓝雨管辖区内。已知的情况差不多都理清了之后，王杰希再次陷入颓然。他靠在椅背上，用余光盯着驾驶得轻车熟路的喻文州，脑内已经烦人地跳出了蓝雨欢迎你的音效。
“不要那么悲观嘛。”一路缄默的喻文州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王杰希听后，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只是劳烦王总在敝处待一阵子。”喻文州轻描淡写地说着，停顿几秒后又补了句，“好吃好喝，不会虐待你的。”
他说完这似乎是在安抚王杰希的话后，就踩下了刹车，把车停在一个照不到光也淋不到雨的角落里。喻文州拔下车钥匙，开门下了车。
喻文州走到副驾驶那侧，帮王杰希打开了车门，安静地看他下一步动作。
王杰希已经渐渐适应了枪子嵌在肉里的疼痛，于是他跨出车自己走了两步，但也只能非常勉强地支撑住。
王杰希听到身后的喻文州又是轻笑了一声。
接着，他就感到有人轻轻地搀住了自己的手臂。
许是为了缓解莫名其妙的尴尬，王杰希在这时回应了一下喻文州停车时说的话：“改天也请喻总到微草来待一阵子，享受一下这种感觉。”
王杰希一开始觉得自己说这句话的语气一定是那种掺着冷笑的狠戾，但真说出来了却完全不是那回事儿。反而让人觉得生涩，话中透出的不爽皆是口是心非。
王杰希暗暗在心里对自己，也对自己旁边的人，翻了个白眼。
C2.
王杰希看到黄少天跷着腿轻蔑地看着他被喻文州带进房间的时候，心中一个大写的看本王哪天不废了你。
“大眼啊被俘了不好受吧！诶我跟你说，我当年差点被刘小别给抓到微草去就是这个感受啊你懂吧？幸亏本少机智半路就给逃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厉害吧厉害吧比你厉害吧！”
王杰希受不了这人嘴炮，突然感觉膝盖上被他打出的枪伤又疼痛难忍了起来。
喻文州在一旁看了会儿热闹后才认真地问黄少天：“少天，有医药箱吗？”
黄少天听后表情有点不安又有点疑惑：“你受伤了？”
“没事的，不必担心。”喻文州模棱两可地说着，“有吗？”
黄少天识趣地不再多问，跑去隔壁拎了个箱子给喻文州，顺带还不忘在走过王杰希身边时抛去一个嘲讽的眼神。
“谢谢。”喻文州接过医药箱，转头看向王杰希，“走廊尽头那个屋子，没问题吧？”
“文州文州！对他就不要那么礼貌了直接拽过去得了！我跟你说微草的人可粗暴了哪会像你这样！”黄少天一脸愤慨，“啊呀我果然还是有看到王杰希就想揍一顿的毛病，不过人质被打死了好像不太好算了算了，眼不见为净。文州我先去吃饭了，要帮你带回来吗？”
“两份，谢谢了。”喻文州说。
“我靠靠靠你确定吗？”
“人质被饿死了好像不太好。”
“......”黄少天无语凝噎。
王杰希坐在床板上，挽起宽松的裤腿查看伤口。喻文州锁上门，坐在另一边打开了医药箱。
“我来帮你。”喻文州挪到王杰希身前，熟练地给手里的器材消了毒，“这我还是很有经验的。”
王杰希踌躇了几秒，慢慢地将腿伸平。
“有点感染了，你忍着点。”喻文州谨慎地清理着伤口，“我把子弹取出来。”
王杰希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喻文州俯下身，用镊子取出子弹丢在金属器皿里，小心地给伤口消毒止血，动作干净利落。
“没事了。”喻文州舒了口气，看向额上布满了细密汗珠的王杰希，“还好吧？”
王杰希紧抵着牙关忍下了疼痛。他缓了缓神，撑开眼，有些愣神地盯着给自己包扎的人，道：“谢谢。”
“不用。”
喻文州给他包扎完后就开始整理医药箱，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不打算多说什么。
“少天很快就会带饭回来，我会拿来给你。”喻文州拎着医药箱站起身，“一会儿见。”
“等等。”王杰希还是没忍住叫住了正在开门的喻文州，“你......为什么......？”
喻文州似是一下领会了他的意思，露出个温和的笑靥：“我敌对的是微草，不是王杰希。”
门被关上，带上了锁。
王杰希眨了眨眼，有点晃神。
......果然刚才的喻文州很友善都是错觉。
王杰希靠在床头，无奈地用筷子扒着一看就是黄少天精心挑选的饭菜，不时瞥两眼桌上开着的对讲机。
喻文州出去后他放空了一会儿，很快又恢复警惕，开始艰难地扶着桌子在屋内走动。他发现自己被反锁在了屋子里，有独立卫生间，窗户外围一片荒凉看不出是什么地方——正当他把注意力投向书桌边一个带锁的抽屉时，喻文州一本正经的声音突然响在耳畔——
“王总，你这样伤势是要恶化的。”
王杰希一惊，这才注意到桌上的对讲机。
王杰希象征性地扫了眼不知设在哪儿的监控摄像头，面无表情地关掉了对讲机。
然而没安静多久喻文州就来送饭了。他把饭盒放在桌上，顺带重新打开了对讲机。
“还是开着的好，不然你的手下们来了我怎么通知你啊。”喻文州真诚地留下这句话，又反锁上了门。
王杰希盯着锈迹斑驳的房门，郁闷地端着饭盒躺回床上。
于是狭小的屋内久久笼罩着这般沉闷的气氛。
王杰希这会儿真有点被囚禁起来的感觉。
C3.
柳非吁了口气，犹豫再三后给刘小别拨了个电话——
“抱歉，King不在宋晓和徐景熙那里。”
电话另头的刘小别沉默了一阵，低沉地说：“我们抄最近路去堵蓝雨了，也不在那儿。”
方才两方干起来时，宋晓出其不意地从另一方向袭击，继而在郑轩的掩护下和徐景熙迅速带走了王杰希。柳非当即抽身出来，顺了辆摩托车追赶上去。当时不在场的方士谦在接到消息后，也立刻去支援柳非。
此刻，方士谦听着免提踩灭了冒着火星的香烟，思索片刻后开口问：“......围堵的时候有看见喻文州吗？”
“黄少天倒是在，可喻文州......”刘小别回忆着，一下子明白了，“妈的，还是被他耍了。”
“宋晓和徐景熙两人都是幌子，借助夜黑的优势，一边分散柳非注意力一边配合着把King藏在一边。”方士谦靠在椅背上说，“然后，估摸着就被喻文州带走了。”
“那他们现在会在哪儿？郊外的蓝雨仓库？或者还在码头附近？”袁柏清问。
“依喻文州的性子，还是尽在掌控中会比较好吧。”方士谦推测道，“不直接带回蓝雨应该只是避免被我们截个正着，现在我们都在这儿了，所以......”
刘小别懂他的意思，率先起身摆摆手：“走吧，一起去蓝雨。”
王杰希在屋里闷了一个下午，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大概就是喻文州中途有进来给他送过茶。
越是闲着他就越是在意那个带锁的抽屉，可纵使他能无视监控，他也无法否认自己没办法打开或是撬开抽屉这个事实。
还是想想出去之后要怎么怼死蓝雨吧。
夜里六点左右，对讲机里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王杰希敏锐地捕捉到了细碎的声音，他倚在床头伸长手，把对讲机够了过来。
“哟，刘小别，好久不见。”黄少天挑眉道。
“晚上好。”方士谦代刘小别问了声好。
“晚上好。不介意的话，进来细说？”喻文州靠在门边让出一条道，比了个请进的手势。
王杰希从后面的几句寒暄中依稀分辨出进来的人是方士谦、刘小别、高英杰——然而作为微草一把手，经验与对自家人的信任都在告诉他：还有人在外面侦查。
反正喻文州现在没空监控。王杰希直起身拉开窗户，斜倚在窗槛边向外张望。
“还是由我来开这个头吧。”喻文州弯着指节轻叩了叩桌子，语气轻松却让气氛沉寂了下来，“我策划的。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以此为契机协商三件事。”
“或许可以考虑答应。”方士谦颔首示意喻文州继续。
“首先，明天深夜我们要接一批外区运来的枪支。对方说除了走水路外，没有其他选择。本市最隐蔽也是最便捷的码头在哪儿大家都了然，所以，麻烦你们了。”
喻文州说完后双方都陷入了暂时的沉默。黄少天站在喻文州身旁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拍了拍手催促道：“怎么样同意吗同意吗？”
喻文州按住黄少天的肩膀及时遏制了他未完的逼问，他扫了眼对面微草众人的表情，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对讲机拨弄了两下。
“王总，打个招呼？”喻文州笑着凑近对讲机说道。
“......”王杰希选择无视。
刘小别听了这话倏地抬起头来，用凌厉的目光盯着喻文州张口想要问些什么，却被喻文州抢了先：“我已经跟你们的King说过了，只需他在这待几天，好吃好喝，我和蓝雨的大家都不会有冒犯的举动。”
“挺可惜的，显然他现在不想跟我说话，所以我没有办法向你们证实这点。”喻文州无奈地摊手，“希望你们相信我，彼此坦诚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吧，你们一时半会儿估计是搜不到王杰希他在哪儿的。”
喻文州前后的话听起来逻辑跳跃，实际上在场的都懂。王杰希猜的没错，柳非和袁柏清没跟进来却是在附近搜查王杰希可能在的位置，果断见到人就带走。只是在喻文州预料内的事情，会出纰漏吗？
王杰希听着那人凑在对讲机旁把“彼此坦诚”这四个字念得突出，赌气一般抬手关上了窗。
“可以同意。”气氛僵持了片刻后，方士谦长出了口气。
“那就劳烦方神及微草的诸位了。”喻文州微笑致意。
“其实比起这个，第二件事兴许更重要。”喻文州停顿须臾，抽出一张照片摆在桌面上，“这，是什么地方？”
王杰希迎来的是一段漫长的沉默。他无法知晓喻文州给方士谦他们看了什么，心下有点困惑。
“似乎......一时无法确定。灯光过于昏暗，像素也比较低。”方士谦表示无能为力。
“我觉得......是在......”一直没插过话的高英杰抿了抿嘴，犹豫着说，“离微草两百米开外的一个废弃车库附近。”
“确定吗？”喻文州端详着照片若有所思。
“如果是在微草管辖区内拍的这张照片的话，我可以确定是那儿。”
“喻总，冒昧问一下，这个人是？”刘小别指着照片中央模糊不清的人影问道。
“方神应该能看出来吧。”喻文州朝方士谦笑了一下，“我想，还是把这个人找到以后再告诉大家也不迟。”
“方神？”刘小别转而看着方士谦。
“我的确知道，但我的想法和喻总一致。”方士谦也是不愿多说的样子。
“可以的话，我恳求诸位一起留意一下，如果有看到相似的人就立刻联系我。”喻文州打开备忘录写下了手机号，而后把手机递到方士谦手里。
“可以。”方士谦答应着存下了手机号。
“第三件事。”刘小别敲了敲桌子，“然后给个准话，什么时候放人？”
“嗯？”喻文州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照片，有点心不在焉地反问回去。
“第三件事呢？”
“阿，其实也没什么。”喻文州收回目光，抱歉地笑了笑，“就是这几天我可能会找杰希聊点私事以及帮会未来发展之类的——你们不介意吧？”
“......”方士谦诧异地挑起一边眉毛，一时语塞。他是没想到喻文州会突然一脸亲和地提个格格不入的要求，也不知道这里的私事和未来发展到底是指什么。
“......并不介意。”高英杰觉得两位前辈都没有想回话的样子，只能干笑着接了一句。
王杰希把对讲机摔在一边，孤独地仰望天空。一个人待在幽闭的空间里，使他平日习惯收敛起来的小情绪都无意识地泄露了出来。
王杰希先前觉得拿着对讲机能听到讯息还挺惊喜的，可现在他开始怀疑喻文州是在变了法儿地针对他。
王杰希的心很痛，王杰希对高英杰很失望。
“那就好。至于放人时间，我想最近几天我们会再见面的，到时再说吧。”
刘小别撇撇嘴，有点不屑于喻文州这样的拐弯抹角，却也束手无策。
“那么，告辞。”方士谦挥手致意。
“嗯，慢走。”
三人出去后黄少天一把嘭上门，把憋了十几分钟的话语劲儿都使在了关门这个动作上。喻文州盯着他转过身对自己深吸了一口气意欲大谈一场却又突然欲言又止地把话生生咽下去了的样子，无奈地笑了起来。
“走吧，去吃饭。郑轩他们早去了。”喻文州拍拍黄少天的肩膀，拉着他出了门。
C4.
再次与外界失联的王杰希只能继续在房间里转悠。喻文州设的监控摄像头就悬在天花板上，可他右腿还使不上什么力，也就不急着去拆卸它了。
夜色将整边天际染成墨黑。窗外仍是一成不变的断垣残瓦，严闭地隔绝开了不夜城的车水马龙，独独泄进一缕澄澈的月光。王杰希安静地凝望着地板上的一道微光，直到门被拉开，屋内亮起暖黄色的灯光。
“我又来送饭了。”喻文州拉了个椅子在桌边坐下，眼中笼着一层温和，“怎么不开灯？”
“谢谢。”王杰希坐到他身旁，小小感慨了一下喻文州还算有点良心便拿起了筷子。
喻文州一手撑在额角，嘴角一如往常地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坐在那儿没有离开的意思。
“晚上没有事务？”王杰希抽了纸擦嘴。
“这不是来找你谈了么。”喻文州笑道。
“......你方才给方士谦他们看了什么照片？”王杰希摸了摸鼻子，生怕喻文州不肯说便又补了句，“不是蓝雨机密什么的吧。”
喻文州垂下眼睑沉默了一阵，轻声说：“我们好像找到魏琛了。”
魏琛，这个名字王杰希并不陌生。蓝雨早年的一把手，在一场爆炸后销声匿迹，这是大多数黑道上的人对他的印象。但王杰希的记忆还是比他们多一些——当他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就听喻文州提过几次，也见过魏琛带着青涩的喻文州去熟悉各种场面。
想到这儿就不得不提，蓝雨和微草的关系往年还算不错，不温不火，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成了剑拔弩张的状态。王杰希还曾经怀疑过，这是否与魏琛的失踪有关。
毕竟真的太凑巧，蓝雨第一次非常蛮不讲理地出手端货，就是由黄少天带领着截的微草的，在魏琛失踪后两个星期。
王杰希至今记得方士谦当时冷了好些天的那张脸。当然，他也没好到哪儿去，没过多久就气势汹汹地报答蓝雨去了。
“在微草的管辖区内出现的？”
喻文州抿着唇，没有回答。
一瞬之间王杰希突然觉得他曾经的怀疑并不是多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魏琛这个人与微草挂钩的次数的确有点多，蓝雨这些被魏琛一手带大的成员会不细想？看来还是有必要搞清这些莫名的纠葛的始末。
反正已经是落网人质了，也没什么比这更糟的处境了，直说就直说吧。王杰希这样想着，难得率先开口：“喻文州，你们是不是对微草误会了什么？”
“什么？”
“我能了解一下......那次爆炸的具体原因吗？”王杰希神情严肃，“不便说也没事儿。”
喻文州自然知道“那次”的所指。王杰希关注着他的反应，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与质疑。
“那个时候......是林杰前辈吧？”喻文州问。
“是。”王杰希倒是一下跟上了他的思维。
喻文州眉头微蹙，在努力斟酌措辞的样子。
“你可别忘了，你说过要彼此坦诚。”王杰希等了一会儿后，挑着眉把对方的原话送了回去。
喻文州失笑，面上浮起一丝掺杂着释然的柔和：“谢谢提醒了，那我就直说了。”
“那天，魏老大独自一人去附近的地下仓库跟外市来的一个帮会谈判。事后据对家的人说，两边谈到一半的时候，爆破声把在场的人一下都震傻了，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仓库就烧起来了。”
“之后......我并没问到更多的细节。”喻文州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总之，魏老大失踪了。”
“对家也死伤了两个人，火气一上来就立马跟我们联手，想方设法地调了近几天所有的道路监控，还审问了各家的探子，一起查是谁埋的炸药。”
“那段时间......只有林杰前辈和手下在附近有行动......”喻文州整个人硬是藏在灯光的阴影里，使王杰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王杰希突然觉得早些年他就不该一副高冷清傲的模样，早应铺开了问清楚，也省得被冤枉这么多年。
“不是微草。”王杰希望着喻文州，思绪在脑内缠作一团，迸出的话音倒是平淡而坚定。
“相信我吗？”
王杰希望着喻文州从那片朦胧中抽身出来，顺手带走了桌上的残羹，逆着光踱步走向门边。
他在握住门把的刹那停滞了脚步，王杰希竟着实有点被他牵去了心情。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似乎被灯光拖出了庞然的影子，分秒如世纪般冗长。
然后，王杰希看到喻文州转过身来，割裂了所有逆光的晦暗和隐隐约约的距离感，脸上柔和地笑开。
“相信。”
C5.
王杰希醒过来的时候喻文州已经直着身子坐在书桌边了，简洁的桌面上突兀地搁着升腾着热气的早餐。
王杰希悄无声息地盯着喻文州轮廓分明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心情复杂地选择阖上眼再睡一会儿。
喻文州离开后就没有再回来过，大约是去重新详查魏琛的事了。
王杰希这一天也折腾得挺累，猝不及防地被拐来蓝雨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反正无事可做，不如一觉睡到天荒地老。王杰希这样想着，侧躺下来打了个哈欠，月明星稀的夜空渐渐模糊在了视线里。
在这种时候，黄少天叽里呱啦的一连串嘴炮，杀伤力堪比引爆了一排烈性炸药。
王杰希被轰炸得浑身一个激灵，没忍住在心里飙了几个脏字。他顶着张精神萎靡的脸爬起来，火急火燎地开始找声源所在。
“王杰希你说你说你快说！你刚才跟文州说啥了为什么他突然把旧档案都翻出来了还不知道给谁打了好几个电话啊？！王杰希你作为人质为什么过得那么舒坦啊？文州的态度已经够我气的了，你就别火上浇油了！我告诉你，你现在在做什么我都看得到！我在监控前面呢哈哈哈哈哈！哎哟你以为你关了对讲机就有——”
王杰希觉得自己不听黄少天说完就关了对讲机的行为一点都不残忍，简直就是拯救世界的壮举。
被这样一吵王杰希的睡意消了一半，想到另一头有个话唠在一边监控一边叨叨叨不禁感到很不自在。他冰冷的目光落在探头上，琢磨着激光致盲一类常用的方法现在没法施行，眼下也只有一个选择。
于是王杰希旋下一个空抽屉的尖柄，瞄准摄像头击去，摆动小臂的幅度不大却使足了力气。尖柄摔在地上，他迅速捡起来又连砸了几次。
摄像头被砸懵了，镜头裂开细微的缝；刚去喝了口水喘了口气，转头就看到屏幕一片黑漆的黄少天也懵了。
喻文州洗完澡出来时，正看见偷溜进他房间的黄少天撸起袖管，要跑下楼去找王杰希。及时拉住人手臂把他拐回来的喻文州平静地问黄少天怎么了，黄少天指着显示屏愤懑地说摄像头被王杰希砸了。
如果王杰希早知道喻文州面对“监控人质的摄像头坏了”这样的状况采取的对策会是“让人质搬到他屋里来”，他一定会好好珍惜那个无辜的摄像头的——哪怕以忍受黄少天的骚扰为代价。
......好吧算了。搬就搬吧去他妈的黄少天。
这边的喻文州微不可察地勾起了个轻笑。当然，闭着眼睛回忆昨晚，并没有察觉自己刚才不动声色的注视已经被对方捕捉到了的王杰希，自然是错过了。
喻文州收拾了一下桌上的资料，把早餐移到桌中央，善解人意地把房间暂时留给了王杰希一个人。
王杰希听到喻文州关门离去的声响后，没过多久就爬起来洗漱吃早餐了。
其实待在这间屋子里也挺好的，至少这儿有书柜，还有独立浴室。
而且，喻文州竟然给他打包了豆汁。
王杰希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把半掩着的窗帘彻底拉开，影影绰绰的阳光洒进屋里，照得手心一阵温暖。
魏琛并没有死，微草并不是罪魁祸首。
这两种可能性喻文州都设想过。魏琛的突然消失对他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却也没有完全冲散他的理智。只是黄少天当时咬牙切齿地搜刮来微草的情报就找上门去了，完后潇洒地收手归来，稍稍驱散开了笼罩着整个蓝雨的阴霾，也让喻文州搁下了已然多余的计策。
但两家的梁子算是从此结下了。
回到现在，前一种可能性已然被张照片点亮，后一种可能性看似黯淡，实则已点亮在喻文州心底。
黄少天听着喻文州把当年之事的疑点和他自己的想法详细地梳理了一遍，难得安静下来去认真消化。沉默过后，他果断站起身来，丢下一句“我去找王杰希”。
“真的不是你？”黄少天一把推开喻文州卧室的门，径直走到王杰希面前质问道。
王杰希合上手中的书，抬起头，看看黄少天又瞥眼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的喻文州，严肃地点了点头。
“文州啊我光看王杰希的眼睛就觉得他一点都不真诚，我还是不太想相信他啊，暂时的都不想！”黄少天哼了一声。喻文州立在他身后轻咳了几下，掩饰着没忍住的笑出声。
王杰希盯着眼前两人，面无表情：“那次爆炸后一个星期，林杰前辈正式从一把手的位子上退了下来。我上任之后，大约真的是缘悭命蹇吧，信心满满的第一批货就被你们蓝雨端了。”
“总之，不是微草。”王杰希重新翻开书页，不再多言，目光落于字里行间，低垂着眼睫打下薄薄阴翳。
黄少天心情复杂地僵在原地，听听觉得当年的蛮不讲理好像是挺不好意思的，想想又觉得反正王杰希不是什么好东西——最终，还是归于担忧魏琛的去向。
“先去努力找到魏老大再说吧。”喻文州喟叹一声，取下挂在衣架上的深色风衣，披上后径自离开。
C6.
“为什么我也要跟着去？”王杰希坐在床边给伤口换了块干净的纱布，顺带小声嘟囔了一句。
“没人监控，我不放心。”喻文州说。他拉开衣橱，挑出件外套放在床上。
“夜里凉。”王杰希听见背对他的喻文州温着语气这样说道。
喻文州给郑轩下达了看好人质的命令后，带了几个人上码头，留下王杰希和郑轩两人在车里大眼瞪颓眼。
喻文州走过去跟如约出现在码头的方士谦打了个招呼，谢过对方的协助又允诺下五天内放人，便带着手下走到船舶进港处等候。
微凉的晚风挟着几分潮湿席卷过堤岸，船舶进港后手下迅速卸货，老练地分批运往仓库。
没有阻拦，一切顺利。
处理完晚间事务后喻文州转头去看王杰希，发现他仍挺直了坐在副驾驶上，头却无意识地歪向车窗，已然呼吸平缓地小睡过去。
“你们先上去吧，我留一会儿。”喻文州用气音对后排的众人说。
其余人离开后，喻文州把王杰希的座位调平了些，任他换了个舒服的睡姿。之后，喻文州给车子熄了火。
亘古不变的月光映射出墙壁上的斑驳刻痕，没在夜色中的街巷好似能够蜿蜒向广无界限的远方。喻文州被静谧包裹，放空的思绪被缓缓牵回过往。
他想起了二十岁的自己立于一片荒凉，手指摩挲着手枪的外壳，面上噙着清冷的笑意与对面的王杰希针锋相对。擦过耳畔的子弹在瞬息之间击碎了无忧无虑的过往，收敛稚嫩的锋芒，散出致命的气场的他们，注定要奔向全新的篇章。
他想起了十七岁的自己和黄少天偶然撞见了溜达进蓝雨管辖区内的王杰希，黄少天当即竖起衣领，哑着嗓子一脸凶相地问王杰希要过路费，自己则被他揽着肩膀配合地装腔作势，但仅是瞪了王杰希几秒后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想起了十六岁的自己和王杰希暗地里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常在闲暇时分从最喜欢的枪支型号讨论到荣耀市有什么好吃的。他就是在那时候知道了王杰希十分钟爱豆汁，虽然这个喜好在他看来挺匪夷所思的。
他想起了十五岁的自己在加入蓝雨前的一个星期天，只身一人干倒了来找麻烦的几个小混混，末了疲倦地靠在死巷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时是破晓时分，丝缕光亮映入视线的同时，他看到了正认真地盯着自己的一对大小眼。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王杰希。
回忆至此，二十二岁的喻文州眨了眨眼，凑近副驾驶认真地注视着王杰希。
王杰希眼睫微颤，惺忪地撑开双眼，正迎上眼神温柔的喻文州。喻文州愣怔了一下，索性毫不掩饰地回以笑容，柔和的面部轮廓被月光镀起一层浅浅银边。
“刚到。我们进去吧。”
王杰希有点紧张地躲开他的目光，把半边脸埋在外套敞开的领口里，含糊不清地“嗯”道。
时过境迁，喻文州始终觉得荣耀市的夜晚之所以从来月明星稀，是因为眼前这人揉碎了漫天星光，悄悄藏进自己的双眸。
夜里，喻文州洗完澡换上宽松的衣衫，而后把浴室让给了王杰希。
王杰希腿上还有伤，说着要洗澡，实际上只是简单地冲洗了一下，并在内心挣扎过一番后才换上了喻文州穿起来略大的衬衫和裤子。
喻文州见王杰希洗完了，瞥了眼指向十一点的挂钟，关掉了吊灯，留下床头一盏台灯晕开暖色的光晕。
王杰希坐在床边，垂着头回忆这两天的事儿，忽然有点不安地蹙起眉问喻文州：“你还有什么计划？”
“什么？”喻文州没理解王杰希诡异的思维，对方却也不解释，留给他自己揣摩。
“嗯......你是觉得，蓝雨有阴谋？”
喻文州打量着缄口不语的王杰希，心想自己大概明白他的心思了。
“竟然被你看出来了，我就是想让你在这里过得过于安逸，麻痹掉你应有的危机意识，进而亡了微草。”喻文州露出个狡黠的笑，幼稚地打趣他道。
王杰希呆滞地盯了他一会儿，果断翻身上床准备睡觉。
喻文州顺势按掉台灯，躺在床上，隐在一片漆黑里睁着眼睛认真地组织语言。
“你可以把这当做一次合作，只是出于微草和蓝雨的关系，采取的协商条件有点特殊。”半晌，王杰希听到背后传来喻文州的声音，“不必忧心，或是不解。”
喻文州总是能轻松地给所有的交集或是感情划好界限，贴上标签。王杰希这样想着，心底莫名有点空落。
或许再理智的人都无法完全懂得当局者迷的道理。
就好像喻文州大言不惭地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王杰希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宿敌拟出的荒谬设定。两人面对着错漏百出的借口，和无形却迅速地逾越正轨的某些情愫，许是自欺欺人又许是毫无自知地，视而不见。
可能是因为在车上睡过了，王杰希现在倒不怎么困了。
房间里流淌着两人平缓的呼吸声，王杰希背对着喻文州，沉在安静的氛围里回忆起他在车上假寐时做的一个梦。一个短暂而漫长的梦。
王杰希很少能在醒来一段时间后再忆起梦境的内容，这次却记得丁点不差。毕竟都是亲历过的事儿。
他梦见了十六岁的自己在一个周末的凌晨时分实在饿得不行，便从微草偷溜出来买宵夜吃。回去的路上正巧看到死巷里隐约有个蜷缩起来的人影。当时的他好奇地循了过去，盯着熟睡的人直接叫醒也不是贸然带走也不是当没见过也不是，只好暂时陪在一旁。破晓的微光斜射进阴暗的死巷时，对方终于醒了过来，而且似乎还莫名其妙地在看到他时被逗笑了......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喻文州。
他梦见了十七岁的自己在手机通讯录里除了家人和微草众人以外存的唯一一个号码就是喻文州的。那时的他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十六七岁的青涩年华攀着每日的三言两语似乎就能蔓延向天荒地老。喻文州应该就是在那时知道自己喜欢豆汁的，当时他还为此沉默了老久，现在想来，原来他也记了老久。
他梦见了十八岁的自己一时大意走岔了路，还没来得及调头就被两个面熟得很的人拦住傻不拉几地问他要过路费。这两人是真的一点都不专业，特别是喻文州，对眼中的笑意毫无遮掩。然而自己还是意思意思到附近的小卖部请了他们一人一根冰棍。
他梦见了二十一岁的自己再见到喻文州时恍如隔世的感觉。喻文州冰冷的神情径直渗入心底，他也没有踌躇，亲自打响的第一枪划破了宁静的天际，就此拉开了宿敌间的百般纠葛。
梦境至此，二十三岁的王杰希微撑开双眼，正迎上喻文州安静而温柔的目光。
短暂的对视间王杰希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本以为会等来对方的玩笑，可喻文州却只是留下了一个胜于温和的笑容，隐晦得一言不发，又直白得不言而喻。
王杰希乘着喻文州与他拉远距离的间隙把半边脸埋进领口里，连带着松开屏息后一下子紊乱起来的呼吸一起小心藏好。
胜于温和，即是温柔。
喻文州不知道王杰希做了梦，王杰希不知道喻文州回忆了许多。
可是他们不约而同的默契，让他们的故事有了交集。一半一半拼凑在一起，就是完整的他们的过去。
遗憾的是，喻文州沿着回忆的足迹从两年前溯到初见那天，王杰希追着梦境的尾巴从初见那天来到两年前。颠倒的时间轴让刚刚相交的他们就此错开，归于平行。
这样的遗憾，着实像极了当年。两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被名为缘分的俗套托词奇迹般地牵在一起，在结下浅浅交情的同时也在“黑道对家”这样的定式里无可奈何地渐行渐远。本以为一路畅通的轨道不知何时被死死堵上了一块“此路不通”，于是他们各沿岔路分道扬镳，当好各自的一把手，以宿敌的关系交手，稚嫩的过往通通分崩离析。
但是于现在而言，过去是惨淡而充斥懊悔还是热烈而坚不可摧，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的故事至此又合拢到了一起。
喻文州立于原点，驻足几秒后，义无反顾地向王杰希所处的那端飞奔而去，恰巧邂逅王杰希转身的瞬间。
他们在对视的刹那，消融了过去青涩的友情与反目，为从现在开始到未来无终的熟稔，铺下一条真正畅通无阻的漫漫长路。
C7.
王杰希待在蓝雨的第三第四天也是很安稳，安稳到他开始怀疑喻文州是不是真的在消磨他的意志，进而慢慢亡了他大微草。
不过，喻文州这两天应该过得不怎么好。
从发现有关魏琛的线索至今至少四天了，进展却戛然而止，拖着进度条停滞在惹人着急的位置。
“不去吃饭？”第四天，用一下午看完了一本书的王杰希揉着眼睛问正在专注地敲键盘的喻文州。
“让少天带了。”喻文州回道，“我这还没查完。”
王杰希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仿佛看到了终极。他回想起了第一天中午黄少天为他挑的饭菜。
“哦对了，”然而喻文州并未察觉到王杰希的绝望，“晚上我要取些东西，去的地方比较远，估计就不带着你了。”
“让我一个人待在这儿？我可能会调查你的电脑哦。”王杰希强行抹灭了内心对晚餐的恐惧，转而一脸正经样地跟喻文州开玩笑。
喻文州似是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很快接上：“所以咯，估计要委屈你回原来那间空屋子。”
“......”喻文州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处理问题时谨慎而带点心黑，却又不失温和。不过王杰希无心在意这些，其实他的重点完全在蓝雨的这次行动上。
“让我跟你一起去。”思忖过后，王杰希严肃地说。
喻文州按下回车键，盯着屏幕上一串乱码有点沮丧。他合上笔记本电脑，正听到王杰希的请求，心中困惑。
“嗯？”
“你晚上是不是去市北那块儿？”
“为什么这么说？”王杰希说对了。这下喻文州更不解了，但神情上却也没流露出什么。
“兴欣暗中盯着你这次行动很久了。”
“所以？”
“微草本来打算和兴欣合作拦截你们，不料我先被你们抓来了。”王杰希坦诚道，“现在士谦和小别他们是否还会去帮忙我不确定。但如果他们去了，只要我也在，他们的立场无论如何都会与我的一致。”
“所以你的意思是，微草现在正站在蓝雨这边？”喻文州笑道，“不可思议。”
“直白点说，本来和兴欣合作就是一时的，指不定下次就是把枪对准他们了。现在我人在这儿，肯定没法照原计划进行，不如先跟你们联手。”
“也就是说对付完兴欣了，就该把枪对准我了？”
王杰希被这话噎到了，盯着喻文州眨了眨眼，以沉默应对。好在喻文州也不是认真要问的样子，没等到回复便转去思考这计划的可行性了。
“开门开门开门！顺丰快递。”
“先吃饭吧。”喻文州神情松懈下来，起身去开门。
“等一下。”王杰希叫住了他，“事儿还没说完。”
喻文州停住握上门把的手，盯着一脸严肃的王杰希看了一会儿。他轻笑一声，收回目光，认真地说：“成交。”
“开个门都这么慢......喏你们的晚饭，拿去拿去！”黄少天把叠在一起的两个盒子塞到喻文州手里，“不用感谢我，走了啊！”
“快递员没有话这么多的。”王杰希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靠靠靠大眼你还蹬鼻子上脸了？！”黄少天灵敏地捕捉到了王杰希的吐槽，立马瞪了他两眼。
喻文州无奈地看着一见面就异常幼稚地怼起来的两个人，安抚了一下黄少天，然后把他推了出去。
黄少天：？？？？？？
“少天还特地盛了不一样的？”喻文州看了眼分别标着Y和W的两个饭盒，把标有W的递给了王杰希。
王杰希在接过饭盒的一刹那，动作突然就僵硬了。
喻文州不明所以地打量着他阴沉下去的脸色，直到王杰希打开塑料盒盖。
喻文州呆滞地盯着看起来奇葩又难以下咽的菜品，脑中忽然闪过了黄少天给一脸懵逼的厨师塞小费特地让他烧难吃一点的场面，忍不住一手抵在脸前闷闷地笑了起来。
“你那盒比较健康。”喻文州在王杰希身旁坐下，心情颇好地暗自观察着王杰希沉闷的表情。
王杰希正想着不去搭理落井下石的这人，就发现搁在腿上的盒子被抽走，换了个新的。他转过头，只看到喻文州带着笑意的侧脸。
“换一下吧，你吃我的。”
“王总，我在这时候说句败兴致的话，介意么？”喻文州发动了汽车，转头问王杰希。
“我说介意，你便会不说么？”王杰希系好保险带，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或许吧。”喻文州真摆出了认真思考的神情，末了还点了点头。
王杰希正有点意外，可下一秒就回归意料之中了：
“抱歉，我收回刚才的话，不问你意见了。”
“......”其实喻文州有时候也是很幼稚的。
“严格来说，我们这个设想是有漏洞的。”喻文州说。
“叶修手下有那么多探子，你被绑这点，他应该是知道的。那么他就会预想到，你可能会背叛他。”
“.......”王杰希的表情一时有点僵。不得不说，他之前忽略了这点。
“但是啊......”喻文州说到这儿，噙着笑意望向王杰希。
“难得杰希愿意帮我，即使有风险，也还是要上啊。”
“......开车吧。”王杰希轻咳了一声，把脸别向车窗。
喻文州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比较偏僻，郊外那块本就没什么交通秩序可言，可选择的路线也相对应的比较多。听了王杰希的话后，喻文州把几乎所有的路线都搜集了起来进行比对，终于找出了一条必经的路段。无需多言，过这段路时肯定得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了。
所以在返回途中，行驶于这条路上的喻文州看到叼着烟的叶修和兴欣一干人等的时候，他并不意外。
喻文州把车停在一边，开门下车。王杰希仍坐在副驾驶，谨慎地伺机而动。
“文州，好久不见。”叶修深吸了口烟，轻描淡写地说着。
“好久不见。”喻文州微笑回应，并没有直接上前询问对方是何用意。
“啧，文州你果然还是老样子啊。”叶修取下香烟，挟在指尖，“不过这次，我不奉陪了，我就直说了。”
“这里的人大多是我们兴欣的，还有几个微草的，目的......算是给你们蓝雨的交易加点刺激吧？难得那么直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不过也没事，我相信这些大眼都已经告诉你了。”
车里，王杰希对叶修的料事如神也不意外了，只是还没想通他为什么一上来就坦白。
车外，喻文州依旧淡然而从容，心中却不免意外叶修如此的直截了当。况且，倘若已知是这样的局势，何必再叫上微草的人？
“你肯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还要来，而且还带上了微草的人来，万一王杰希在这，打起来反倒给自己添麻烦。主要吧......后头这事跟微草也算有点关系。”
“不用谢我。”叶修长舒了口气，把烟头踩灭在脚边。
“我只是想让你见一个人。”
C8.
喻文州完全没想到他会在这里见到一个失踪已久的人。
魏琛的样子比起当年也不算大变，只是未经打理的胡茬显得沧桑而不修边幅，脸庞的棱角也分明了许多。他低着头出现在喻文州视野里的时候，适逢晚风掀卷起沿路枯槁的树叶，一圈一圈地打着转，无声地诉说着眼前这人杳无音信的好几年。
“魏......老大？”喻文州沉稳的声线略有颤抖，一时心中思绪万千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哟，小鬼长这么大了啊。”魏琛挠着后脑勺直爽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表情突然又有点苍凉。
“不用想了，这些年这家伙基本都在我这。”叶修在一旁耸了耸肩说。
王杰希后来回忆起这天的经历时，印象最深的莫过于蓝雨前任一把手坎坷如小说情节的曾经。
埋炸药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时与蓝雨谈判的外市的那家帮会。配合着无情地炸死了两个自己人，配合着怒发冲冠地与两个毫不知情的毛头孩子调查，配合着留下一句“还请贵会替我们报仇”就回了外市，只为设计做掉魏琛，报一个魏琛不愿详提的陈年老仇。
魏琛当时侥幸地活了下来。他很快就猜到了这意外的原委，清楚对方的目标是自己，便飞快地跑离蓝雨管辖区，藏进了一间隐蔽的废弃车库。他受了伤，在那里神志不清地待了一天，也不知道外头的动向。但魏琛很幸运，因为在那时候，兴欣有个叫叶修的小伙子挺闲的。
魏琛在兴欣完全调整过来后，已是与世隔绝了整整三个星期。他知道若自己就这样继续藏下去，或许对家会渐渐放松，但只要自己再出现在蓝雨，祸害的可就不单单是他一个人了。
往事重提，一言难尽。
总而言之，任在场的三家人有的懵然，有的震惊，有的久久沉默，这段往事，到此为止。
王杰希觉得如何调整心情这事儿全权留给喻文州自己便是，不因为别的，就出于他对喻文州这人的了解。但他必须找个时间跟喻文州聊聊知道和微草白杠了那么多年后有什么感受。
其实吧，即使没有魏琛的失踪，说不定也会有另一茬儿，殊途同归。而且，站在现在眺望过去的王杰希觉得，这段相杀的纠葛也没什么不好。
魏琛潇洒地说他可能会隐姓埋名云游四方，而喻文州则是分外亲切地望着这位把他带大的前辈，神情释然。
“所以之前那张照片上的人就是......”叶修身后不远处，半看热闹的刘小别问方士谦。方士谦点头默认。
“什么照片？”叶修听到后随口问了句。于是方士谦简单地跟他描述了一下，顺带问问他知不知道魏琛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
“之前是有天，他大晚上默不作声地就跑出去了。唉，我估摸着是他内心那一点点矫情劲犯了，想着不多久就要离开本市了，还是去看看救过他一命的地方。”
方士谦听过也没做评价。他在感慨了一下贵蓝雨真苦情之后，看着喻文州突然想起了什么。
于是方士谦等到魏琛和并没有截货的兴欣众人离去后，立马走到喻文州跟前——
“喻文州，放人。”
王杰希在这时终于被强制勒令去正视自己压抑已久的一些心思。
无论是喻文州蕴蓄万千话语的笑靥与举措，还是自己从未有过地因一个人底线降得飞快，都不允许他们再暧昧不清地延续这只差一次敞开心扉的关系。
他们以囚禁与被囚禁为契机，自认这段双向暗恋的感情已经水到渠成。但这契机，终归只是暂时的。
王杰希在这时终于长出了口气，笑自己多余的逃避。
不是一个人质出于复杂的原因依赖上了他的敌手。
只是单纯的，王杰希发现自己喜欢喻文州。
喜欢青涩又有点轻狂的喻文州，喜欢内敛的与他对峙的喻文州。喜欢偶尔心脏，偶尔直白，会悄悄地把“我喜欢你”写在仅为一人而现的温柔里的，喻文州。
喻文州从衣服内侧袋里摸出个手机，递给已然下了车站到他身边的王杰希：“没解锁过，放心。”
王杰希拿着自己的手机按了两下，看起来是没电自动关机了。
“你在我那里应该没什么其它的东西了。”喻文州难得说话时望着远方，没有看王杰希，“一会儿你就跟他们一起回去吧。”
“我遵守承诺。”喻文州笑着跟方士谦握了下手。
王杰希立于原地，目光追随着坐进车里准备带蓝雨众人回去的喻文州。
喻文州自知外头的人无法看清车内，便摇下窗户，对上王杰希的视线，朝他挥了挥手。
“日后再见，杰希。”
C9.
这个“日后”让喻文州等待的时间，不过两天而已。
喻文州正闲来无事靠在沙发上看书，忽然就接到了王杰希的电话。
“来还衣服。”蓝雨门口，王杰希递过去个袋子，里面装着叠放整齐的一件衬衫、一条裤子、一件外套。
喻文州愣了一下，停顿几秒后接过袋子，顺势握了下王杰希的手：“正巧，我有事想跟你谈。”
王杰希跟在喻文州身后，走进他的房间。
简洁的桌面，靠墙放的衣橱，摆满书的书柜，午后和煦的阳光。那张因王杰希搬进来而临时加出来的床也还在那儿，没有被搬走。
“你说我们长期合作怎么样？”喻文州把玩着手中的钢笔，语气轻松愉快。
“你认真的？”王杰希挑了挑眉，“不可思议。”
“嗯。就是那种对外立场一致，对内随意的合作关系。”就是那种你要被怼也只能是被我怼的相爱相杀关系。
“......电脑开着吗？”
“嗯？开着。”喻文州也是习惯了这人的思维跳脱。他输入电脑密码，敲下回车。
“借我一用。”王杰希坐到电脑前，点开Word打起字来。
喻文州拿着由王杰希迅速拟好并打印出来的协约，仔细地读了一遍。嗯，认真负责，井井有条，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同意？”
“同意。”喻文州拔开钢笔帽，俯身在纸上签了个字。他把笔递给王杰希，看着他在下面签了名，心道王杰希这人严肃负责的样子有时还真有点可爱。
“还是想问问，喻总为何突发这般奇想？”王杰希把纸笔搁在桌上，半倚在桌边。他的背依然挺直，神情却透出明显的放松。
“这就涉及到我要跟你谈的第二件事了。”喻文州一手撑着桌沿，把王杰希圈在自己身前。
“杰希，我喜欢你。”
“我也不清楚自己这样多久了。”
“我只记得，故作高冷实则满心热忱的王杰希我喜欢，用子弹无声挑衅的王杰希我喜欢。一双眼睛总被少天调侃，却让我觉得特别好看的王杰希，我喜欢。”
“我喜欢他，因为他从来都是王杰希。”喻文州附在王杰希耳畔，缓慢的吐息染红了王杰希的半边耳廓。
“......你不是说谈事儿？”王杰希欲盖弥彰地低着头，局促地摸了摸鼻子。
“嗯，杰希，我有个恋爱想和你谈。”喻文州跟王杰希拉开了点距离，眼神流出直白的温柔，“我认真的。”
“......”王杰希在瞬息之间被温柔紧紧包裹，挣扎着想由心地喊一句“我也是”，语言系统却好像是沉溺在了混乱的深海，紧张到宕机。他向后稍退了一步，很快便感到自己紧攥着桌角的手被喻文州轻轻松松地就带了过去，十指相扣，相贴的掌心交换着直达心底的温暖。
“同意的话，签字就免了，盖个章吧。”喻文州指了指自己的脸侧，眨眨眼一副纯良又真诚的样子。
王杰希抿着唇，内心垂死挣扎也抵不过耳尖微微泛红。
喻文州不动声色地伸出小指勾了勾王杰希的掌心，王杰希缩了一下，相扣的双手却未松开，反而被先前处于被动的那人扣得更紧。
王杰希飞快地凑过去，在喻文州的脸侧印下一个轻吻。
不料喻文州留了个心眼，在王杰希缩回去时不由分说地扣住他的脑袋，贴上薄唇厮磨了一阵后径直撬开齿关，攻城略地。
“补充一点。”喻文州温柔的声音淹没在唇齿缱绻间。
“我这个恋爱，想和你谈完余生。”
“我亦如此。”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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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喻17岁生日快乐——♡！
希望新的一年也会继续这样喜欢你^＾
